第四问 - 王峰十问罗永浩(4)
第四问
王峰:关于设计能力。去年,你在坚果Pro发布会上说,M1是锤子科技工业设计史上的耻辱。当时为什么这么讲?然而我了解到,作为“锤子工业设计耻辱”的M1,是锤子产品里卖得很不错的,为什么在你看来工业设计严重不及格的M1,市场和消费者反而给了非常大的认可?预判与市场反应相悖?
锤子M1
罗永浩:先补充回答一下之前有位朋友关于300% 效率提升的问题。300% 的效率提升,我们在很多场景下实测过,有AB比较,再怎么熟练的技术工,也不能跟自动化生产相比较,其实单是以我们那个演示视频,就应该知道,像自动生成PPT,这种效率提升是远远超过百分之一千、两千的。
关于王峰这个问题,M1/M1L谈不上多成功,卖了几十万部而已。它上市时的媒体评价和消费者接受度还是不错的(在互联网销售为主的产品上,这两者常常是一件事,线下销售的话,情况会复杂一些),但也不能算是多么成功的产品。
一般说来,科技媒体的判断逻辑是比较务实和简单的,你把材料堆足,各项均衡一些,再加上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硬伤,大家就都说你做得好,很多非常平庸的产品,也能得到他们普遍的好评,就是这个原因。
我们早期不被他们认可,主要原因是那时候研发和生产实力不足,所以产品总有一些毛病和槽点,当然这完全怪我们自己。而我们投入心血做的那些创新和差异化的用户体验,以及设计上的成就(这些都是我真诚地吹牛x的基石),虽然获得了很多国际金奖银奖的认可,并赖以转化了一批非常死忠的支持者,而且这个产品方向在文青群体中其实受众也并不小,但这些对多数科技媒体来说,是难于理解和莫名其妙的。
在我没有用高调的方式激发他们的反感时,他们中的很多人,即便是用客观冷静甚至是友好地分析我们的产品时,也会觉得那些设计和创新是无关紧要的。本质上,我们和这些科技媒体之间的冲突(无论是性格上的还是观念上的还是动手掐架式的),是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,本该完美错过的两种人类之间的小概率意外相逢导致的尴尬。
你可以想象一下,如果我们是做实木、陶瓷物件,或某种类型的小资产阶级印刷品的创业公司,即便我性格再张扬两倍,即便我们刚起步的时候受限于各种条件和经验,产品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,只要设计极端漂亮、创意异常新颖,也不会被各种产品评论家们骂成这个样子。
关于这个“耻辱”的理解,也是被讹传很广的。我说M1/M1L是我锤设计上的耻辱,是因为研发过程中初现的各种问题,使得它的正面到最后被迫修改得越来越像iPhone了。作为一个屡获殊荣的工业设计驱动型公司,做了一个正面酷似iPhone的手机,这对我们是一个耻辱。但这并不是说它难看,其实M1/M1L挺好看的,比同时期的多数手机都好看。
王峰:锤子产品好看是不假。据说,你个人非常推崇“对称美学”。以T1为例,为了能与顶部的耳机孔对称,特意将电源按键设计成同样大小的圆形,更令人称道的还是隐藏传感器的设计,将光线距离传感器巧妙地隐藏在了听筒内部,使得机身正面十分整洁,T1也因此获得了iF国际设计奖金奖。你在发布坚果U1时使用的广告词“漂亮得不像实力派”,至今让人印象深刻。有人说,锤子科技在品牌塑造过程中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,仅仅是在美学设计上比同行有着更高一点的追求,你认同这种说法吗?也有人说,会不会“漂亮有余,实力不足”?你会不会很生气?
罗永浩:美学设计上的卓越成就和追求,不是我们为品牌塑造所做的努力和工作,也不是“更高一点”,它是构成我们企业基因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。想象一下,如果苹果试图把自己的品牌塑造成一个很朴实,很极客,很工程师文化的技术驱动型公司,如果微软试图把自己的品牌塑造成一个很酷,很有性格,很有品位的设计和产品驱动型的公司,一定都会很尴尬。
工业设计的本质,是让一个产品更好地为它要服务的特定人群工作,不仅仅是外观好看。外观好看对某些群体非常重要,这时候外观就是一个产品“更好地工作”的一部分;对某些群体完全不重要,这时候好看的外观就很可能不是一个产品“更好地工作”的一部分,至少不是重要的组成部分。